鹿山

*人物是秀秀的，ooc是我的。

*晓薛晓无差，反正没车（你

*快400粉了，满了就开点梗，爱你们么么哒

0.
魏无羡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再见到薛洋。
少年人纤长挺拔的身影从义城漫天飞沙狼烟中从容走来，一袭黑衣，背上两把长剑，一把洁白无瑕霜花流转，一把同他的主人一样，黑暗阴沉天生不详。他失了一臂，半边袖袍空空荡荡，在风沙里猎猎飞舞，平添了几分悲壮和苍凉。
之前义城一战已过去五六年，薛洋确实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人了，年岁在他脸上留下了无情的痕迹，唯有笑起来时两颗虎牙尖尖，依稀仍有几分那时的稚气模样。他在剑光不能及处站定，对着蓝魏二人轻轻一笑。
故人重逢，别来无恙阿。

1.
“晓星尘。”
“晓星尘，你再不起来，我就要让你的好朋友宋岚去杀人了。”
“这整座义城的人我全都会杀光，全都做成活尸，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，不管真的可以吗？”
“晓星尘！”
少年人的怒喊撕裂梦境，他从一片混沌中醒来，天光大亮。

2.
一道莹白的剑芒划破墨色长空，足有两人高形容可怖的异兽凄厉惨嚎，终于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，不甘的死去了。霜华凭空挽转了一个流光四溢的剑花，割下了异兽的两只獠牙，应声收回鞘中。白衣的青年一挥袖，单手接住那两枚犬齿，琥珀色的眼中似有光华闪烁，宛如暗夜星辰，一闪而逝。
若是有旁的人在，必会惊叹这一剑风华无双，若是此人稍微经过些岁月风霜，必会认出，眼前这白衣青年，就是当年剑惊天下的明月清风晓星尘。
可是他睡得太久了，久到人世间物换星移，沧海桑田，久到无人能再认出他霜华剑惊，久到他们那个时代的荡气回肠，都已退出了街头小巷的话本童谣。
他白衣猎猎，如遗世的月光。



3.
白日，晓星尘重新回到镇上。
这个镇子受异兽侵扰已久，虽不至于民不聊生，生活到底不如以前，街上幼童大多衣衫破旧，罩着瘦骨伶伶的稚嫩身躯，让人生出几分不忍来。晓星尘在一个看起来格外弱小的流浪儿面前驻足，摸遍了上下衣兜，只摸出一颗硬糖丸。他将糖丸递给流浪儿，那小孩因瘦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，仰面给了晓星尘一个笑容，唇边露出了一颗小小的虎牙，稚气又天真无邪。
晓星尘浑身一震，倒退了小半步。那小孩受了惊，兔子似的窜了，一闪而逝的笑容，还有那一颗虎牙，仿佛只是他自己的幻觉。
他自以为身死魂消，却重返人世间，想来大约是薛洋搞的鬼，但这小半年来，他却从未见过薛洋，这个发誓要与他纠缠不休的少年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，了无踪迹。提起薛洋，晓星尘自己也有一点说不上来，大约正因为当时的欢愉是真的，所以后来的懊悔和痛恨才尤为剧烈，剧烈到他不惜以死方能避之。而如今重新临世，这份情感，和薛洋本人，他还未想好要怎样面对。
晓星尘将两枚犬齿交给了当时求助他的村民，示意他们异兽已死，无需再惧怕。推谢了村民奉上来的银钱后，又独自一人踏上旅途。
虽已身死，道心仍在，世事未平，逢乱必出。

4.
这是梦。
晓星尘心知，却不能抑制的恐惧起来。他的身量缩成稚童的样子，瘦弱伶仃，而面前男人足有两个他那么高，肌肉虬结的小臂比他的大腿还粗。他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拎起来，又狠狠掼在地上，这一掼用足了气力，摔的他眼前一片漆黑四处金光闪闪。
晓星尘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，那男人骂了两句难听的，也不纠缠，跳上了一辆牛车，叫车夫立刻走。而此时，本来委顿在地上的晓星尘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奇异的渴望，小小的稚童从地上爬了起来，追着牛车一直跑，一直跑。好不容易追上了，他在车前招手，哭叫着想让他们停下来。
驱车的牛鞭高高扬起，一瞬间晓星尘心中跑过了无数种念头，最后化成了裂心的疼痛。跑阿！离开这里！跑阿！他在心里嘶声咆哮，而他稚童的躯壳一阵剧痛，被鞭子掀翻在地上。
车轮滚滚而过，他在十指剧痛中醒来，冷汗涔涔。
窗外有鸟鸣啁啾，又是新的一日。



5.
“道长若是愿意，可以再向前走走，小老儿听闻前头有个村子日前出了点事，仿佛是有人能驱使那些尸体，四处屠杀牲畜，不知是不是有伤人，据说夜里阴尸哭号，有男有女，可怕得很呢。”
昨日将犬齿交给的那村民这样告诉他，这事听起来可大可小。驱使凶尸伤人，在夷陵老祖魏无羡身陨，阴虎符损毁之后，再也没有人能在鬼道上走出这样远了。曾经薛洋是可以的，然而此时距离薛洋消失，也过去十数年了。晓星尘抬手触了触他完好如初的眼睛，还是决定去看一看究竟。

村子白日看起来还挺正常，来往商贩吆喝叫卖，垂髫小儿沿街戏耍，热闹人气，一分不少。只是日头才堪堪西沉，商贩就匆匆忙忙收了摊子走人，玩耍的小儿早被家里叫走，此时还剩三三两两，也被赶来的大人一手拎一个的的带了回去。一时间，街头萧索，昏黄的暮色也显出几分难言的诡异。
店家提醒晓星尘夜里关好门窗不要外出，然后将门板拴死。晓星尘在房中枯坐了几个时辰，子夜一到，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阵恐怖的怒号，几条护院狗被惊动，也跟着狂吠起来，然而只一会儿，几声凄厉的惨嚎，那些护院狗就没了动静。晓星尘抓起桌上的霜华，翻窗而出。那是走尸的叫声，他听得出。
晓星尘随着尸嚎追到荒郊，情况却令他略有失望。走尸确实是有，但大多品阶不高，虽然叫声听起来凶狠可怖，但速度与灵活度差，杀杀牲畜或老弱病残还可，恐怕都打不过健硕些的成年人。虽然杀伤力一般，但是胜在数量，他将霜华出鞘，一时华光流转，莹白的剑芒撕裂夜空。

“道长，你可知，你杀的都是些什么？要不是舌头被我割掉了，他们一定会放声大哭，喊道长饶命的。”
话音在风中飘渺如烟，可在晓星尘耳边犹如白日惊雷，炸的他一瞬间几乎失去了握剑的力气。

6.
莹白的剑光破开层层迷雾，削起落叶飞沙一片，树丛后谁惨叫了一声，跌出一个瘦削的人影来。晓星尘喉头一窒，双眼忽然一阵剧痛，流下两道血泪，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，却抖得不成样子。
“薛洋？”
黑衣人吐出嘴里的血污，仰面翻了过来，月光照在他年轻的面庞上，温柔的月色和狼狈的擦伤，将本来年少轻狂的面容映出了三分柔和。确实是一个挺好看的年轻人。
可他不是薛洋。
“谁是薛洋？”他啐了一口。
晓星尘蓦地松了一口气，却说不上来是轻松还是失望更多。霜华的剑尖抵住了年轻人的咽喉。
“你是何人？为何驱使走尸作恶？”
年轻人忽然大笑起来，咽喉上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痕。
“作恶？你可曾见我伤何人性命？那些人家里出过几个半吊子修仙人便狗仗人势，鱼肉乡里，除了杀人放火，他们什么没做过？我不过是杀他们几条猪犬警示，还是便宜了他们！”
世间曾魑魅魍魉横行，如今太平乐世，却不知是鬼怪，还是人心更可怖一些。少年人的面容大约总是相似，晓星尘看了他许久，长叹一口气。
“天理昭昭，报应不爽。鬼道有损心性，你……好自为之吧。”
霜华入鞘，年轻人一愣。
“你不杀我？”
一阵阴风穿过夜深的荒郊，乌云盖月，惊起一只夜鸮匆匆振翅。晓星尘瞳孔猛的一缩。



7.
金鳞台上，少年人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他，语气亲热。
“道长，你不杀我，可别忘了我。咱们走着瞧。”
晓星尘心中巨震，耳边忽然轰鸣不止，眼中仿佛有热血涌出，鲜红一片模糊了视线。等他回过神来，霜华的剑刃已经没入了薛洋腹中。金鳞台分崩离析，变成了他想象中义城萧索荒芜的模样。瓜果菜蔬滚落一地，薛洋轻轻咬了一口苹果。
你……在我身边这几年，究竟是想干什么阿……
“谁知道，可能是无聊吧。”
薛洋的语气仍是记忆里轻狂又冷漠的，晓星尘却仿佛听出了里面难以察觉的一点委屈和悲伤来。他抬眼，看见了眼神空蒙的薛洋，仿佛大梦初醒。
梦醒了。



8.
荒郊野岭，年轻人看着晓星尘忽然跟失了魂一样，刚想上前查看，却差点被破空而来的霜华刺中。
此人有病？年轻人心里骂了一句，然后下一刻他看向晓星尘，愣住了。
琥珀色的眼珠流下血泪，他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悲伤。长剑掷地，晓星尘以双手抱头，缓缓蹲下，宽大的袖袍挡住了脸。许久，他发出一声痛苦而绝望的哭号。
一道惊雷劈开夜色，大雨倾盆。



9.
一场雨浇透了义城荒芜苍凉的夜晚。
晓星尘站在一具尸体面前，惊雷照亮了夜色，也照亮了他眼前了无生气的脸庞——那是他自己，晓星尘的尸体。
这是梦境，他知道。
可他还是不可控制的，惶惶然的伸出手，想要去盖住脖子上的伤口。然而，血已经流尽了，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干涸在他颈上。现在才去堵伤口，太晚了。
他疯魔一般的砸毁了义庄，大声喊他的名字，摇晃早已凉透的身体，恳求的，威胁的叫他起来。颤抖的尾音消散在空气里，无人应答。他一把背起尸体，头也不回的奔进如注雨幕中，急风骤雨拍打在脸上，流下一道道泪痕一般的痕迹。他像个疯子一样，不停拼凑，不停呼喊，手里却始终小心翼翼地拢着那一点点仿佛随时会溃散的魂魄。
你回来，你回来阿……
晓星尘！



10.
再次醒来时，晓星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。
义城夜雨是梦，但眼泪是真的，已经干涸了。
他躺在一个山洞里，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外袍，想来是昨夜那个年轻人的，那人已经离去，应该不会再回来了。一场夜雨初歇，洞外是明晃晃的大好春光。晓星尘盯着身边霜华的镂霜花纹，呆了好一会儿，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他不能再欺骗自己，不能再逃避了。他会做这些梦，并不是因为薛洋曾经将旧事告诉过他，那时他已经死了，身死魂消，后来的事都是薛洋的记忆，痛苦和绝望也都是薛洋的。那么深重，那么浓烈。
“你……饶了我吧。”
而话甫一出口，心口的位置忽然一跳一跳的钝痛起来，像是什么人在里面种下心魔，固执的要留下不能相忘的理由。晓星尘捂住心口，深深的弯下身去，两鬓碎发无力的从肩头滑落，苍白的指尖紧紧扣进了衣襟。
可如果你不想放过我，为什么，还不来见我呢。
黑色的袍子上洇开了两朵深色的花，转瞬就不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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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魔是自己的，不是别人留的。

TBC.

有句话说的好阿，虽然薛洋是个人渣，但是不妨碍我为他哭一场。